一、前言

近年来，随着医疗科技的持续进步，高净值人群对于国内外高端体检与健康安排的需求急速上升，呈现井喷的趋势。然而，在身体健康需求日益高涨的同时，高净值人群对于心理健康的认识却仍然低调地隐藏在视线之外，处于一种与财富增长不匹配的发展状态。从笔者作为一位律师兼心理咨询师的角度来看，家族成员的心理健康状况直接影响其法律意义上的行为能力，同时也极大地左右着该成员在家庭中的角色定位。故，笔者纂写本文以提供简单的辨别方法，以便在访谈过程中觉察家庭成员潜在的心理隐患。

二、家族成员心理健康对于传承的意义

对于一个家族，其成员的心理健康直接影响接班人的选择、家族企业岗位的担任以及家族办公室管理角色的承担。不难想象，一个有序的家族不可能选择一个会把家族拉入无序深渊的接班人。但从各国历史上我们经常能看到，许多王室成员具有疑似精神问题，从而把一个家族甚至是国家带入灾难。或许古人因为血缘传承而无法进行选择，但21世纪的我们却有追求心理健康的能力，而笔者无需再赘述心理健康的重要性。因此，在家族成员的尽调访谈中，访谈者也应该参考心理咨询师的工作规范，以初步判断家族成员是否存在心理问题，并据此对传承安排及早做出调整。

三、家族成员心理健康的法律意义

家庭成员的心理健康状况除了对家族内部传承具有重大意义，还可能对家族及其企业对外交易稳定与合规方面造成极大影响。我国民法中关于民事行为能力人的制度已明确，只有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自然人才能独立地以自己的行为为自己或他人取得民事权利和承担民事义务。而除了年龄标准外，精神健康情况是评判民事行为能力的另一个极为重要的标准。换言之，一个理智不健全、精神不正常的人，若任其独立参与民事活动，不仅会损害自身及财产，甚至可能会导致企业合同无效、项目管理失败等情况，对家族企业以及家族治理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四、如何在对家族成员尽调谈话时察觉其心理问题

前面简单阐述了家族成员心理健康问题的重要性，现在开始进入方法论。本文读者或许不是心理咨询师，也或许不是律师，但是仍然可以通过以下的一些问题简单了解一个人大致的心理健康“倾向”。之所以使用“倾向”二字，是因为读者需要注意非常重要的一点，即心理问题的最终诊断是需要受过系统训练的心理咨询师或治疗师做出的，而外行的读者可以根据此方法判断家庭成员是否需要心理咨询师或治疗师介入，从而引导其进行更专业的诊断或治疗。

总的来说，从心理问题的严重程度从大到小可以参考以下排序：

精神病性障碍（精神分裂症等重型精神障碍）>心理冲突的变形（其中，确诊神经症 > 疑似神经症 > 神经症性心理问题） >心理冲突的常形（其中，严重心理问题 > 一般心理问题）

因此，我们可以在尽调过程中安排如下步骤：

1、 排除精神病性障碍

简单来讲，精神病性障碍可以看作是程度最重的心理问题，从谈话中正常人可以直接感受到患病者的明显特点，因此可首先进行判断。精神病性障碍通常都会有以下典型症状或行为特征：各类幻觉（幻视、幻听和幻嗅等）、各类妄想（被害妄想、钟情妄想和疑病妄想等）、思维障碍（思维奔逸、思维迟缓和思维破裂等）、情感障碍（高涨低落、淡漠和倒错等）和异样动作（木僵、模仿、缄默和刻板动作等）。并且，我们还可以结合对方主客观表现是否统一、内在思想是否一致和个性是否相对稳定等标准来辅助判断。

如发现家庭成员呈现出类似上述情况，最好的做法是联系具备精神科室的正规医院。

提问或观察示例：

请问你是否罹患严重疾病或遭受严重伤害？（排除器质性病变）

请问是否有幻视、幻听、妄想、思维情感混乱和动作不协调等？（排除典型症状或行为）

请问你是否觉得自己的症状或行为造成了困惑？（确认是否有自知力）

请问你是否愿意通过医疗机构解决这些困惑？（确认是否有主动求医意愿）

2、 判断心理冲突的变形

所谓心理冲突的变形，即心理冲突由不具备道德性和重大现实性的“鸡毛蒜皮”小事引发。举例说，进入电梯会恐惧、每天为走出家门而焦虑、反复检查是否锁门等场景都属于“鸡毛蒜皮”小事，而在一般公众的日常经验里不能达到产生内心冲突的程度。

心理冲突的变形涉及三个层次，但本文读者并不需要区分三个层次，而仅需通过几个问题搜集基本的资料，并将该心理冲突变形的家庭成员转介至心理咨询师。如该家庭成员经心理咨询师判断为确诊的神经症，则建议转介至具备精神科室的正规医院进行治疗。

提问或观察示例：

请问是什么事情引起了你的心理冲突或难受的状态？（判断是心理冲突的变形或常形）

请问这个情况持续了多久？（为心理咨询师或心理治疗师的介入提供初步判断）

请问这个情况是否导致人际关系上的困难？是否完全回避与人接触？（同上）

请问精神痛苦程度是否需要外界才能排解，还是根本摆脱不了？（同上）

3、判断心理冲突的常形

与心理冲突的变形相对，常形的心理冲突主要由传统意义上的重大事件引起，一般具备道德与现实意义，例如人际关系冲突、失恋、升学、求职、受伤、患病和诉讼等。这些事件在一般公众的经验中都会产生比较大的内心压力，从而产生的内心冲突也被普遍理解与认可。

心理冲突的常形分为一般心理问题与严重心理问题。一般心理问题要求持续2-6个月，冲突未泛化；严重心理问题通常持续6个月以上，冲突已泛化。而判断是否泛化则考量最初引起心理冲突的事件是否影响并扩展至该成员对其它无关事物的情绪或态度。

针对心理冲突的常形建议直接邀请心理咨询师介入。如果明显属于一般心理问题，则可先安排通过社会支持系统（家人、朋友、同事和同学等）进行开导。

提问或观察示例：

请问是什么事情引起了你的心理冲突或难受的状态？（判断是心理冲突的变形或常形）

请问这个情况持续了多久？（为心理咨询师或心理治疗师的介入提供初步判断）

请问最初的事件是否影响了你对其它事物的情绪或态度？（判断是否有泛化倾向）

五、后记

家族具备人合与资合的双重特质，而家族成员作为人合的基石，其心理健康情况的排查更是防止财产流失的重要环节。笔者希望，无论是律师还是家族办公室的管理人员，都可以从本文中了解到探查家庭成员心理健康的一些简单的方法。当然，我们也必须遵从“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的原则，在律师、家族办公室的管理人员和心理咨询师的专业分工下共同完成家族传承的安排，才能达到尽善。

作者：蒋懿丰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米兰贝拉财富管理法律研究会研究员 文章参考来源：米兰贝拉财富管理法律研究会